第一章 归难之日
引擎的轰鸣声响起,BR55的机身带起的气流搅动着周围的晨雾,轻薄的雾气不住地向两旁涌动、翻腾,驶离这座城市,没入远方的天际。
男孩一身藏青色Burberry修身风衣,冷峻的脸庞如同精心雕琢的大理石,下身搭配着一条深色首筒裤,手上戴着一款名为“帝玛”的飞行表,背上背着长长方方的黑色棒球袋——明明只是随意站在那里,却好像离得好远,远到恍若烟云。
楚子航,卡塞尔学院应届毕业生,执行部A级专员。
帝玛——被手表界冠以“德国IWC”之名,飞行表系列的经典之作,所有的航空爱好者都值得拥有,很难想象这种对普通人来说颇为昂贵的价格竟是路明非送的。
他永远记得那一天天气晴朗,奥斯陆的上空一架卡塞尔执行部首升机大大咧咧得降落在卡塞尔挪威分部的面前,楚子航很少用大大咧咧来形容一架飞机。
驾驶它的是毫无疑问是凯撒,那个满头金发的意大利人,碧蓝色的眼瞳盛着满满骚包,总是热衷于驾驶各类器械,但确实也是这方面的一把好手。
载着一个有点不太精神、衣冠楚楚的中国人和一个高大健硕、在一旁咋咋呼呼的德国人。
原本芬格尔是不在行程中的,从学院毕业的他己经远在古巴分部过着土皇帝的生活,却死皮赖脸地说这是流浪中的Heraclqs对右京的祝福,还带来了上乘的哈瓦那雪茄跟朗姆酒。
那果真是一段刻骨铭心的时光,最后的最后,路主席才扭捏着掏出这份还不算迟来的礼物。
在楚子航印象里,路明非向来不是个注重细节的人,他是被硬拉着进了学生会,本想混混日子,却不想伊莎贝尔将诸事打理得井井有条,他这个会长反倒成了个闲散人物。
伊莎贝尔就像古代那权倾朝野的大臣,把学生会的财政、活动策划、人员调度等大权统统握在手中。
她在会议室里口若悬河地安排着任务,从校园活动的每一个细节到与其他社团的外交事宜,而路明非只能在一旁嗯嗯啊啊地附和,活脱脱就是个惰政的君王,只等着最后在文件上签个名,走个过场。
这款手表静谧而沉默,竟意外地让他感到惊喜。
“想必攒了不少绩点。”楚子航这样想。
如果这话让路明非听见,准会说:“不不不师兄你想多了,钱是挪用的学生会的,盒子是买表送的,你生日我不得整点排面……”
路明非继承学生会会长时,凯撒曾悄咪咪对他说成为一位合格的学生会会长首先要学会如何跟一位优雅的意大利人一样浪费公款...尽管凯撒从来不需要。
思绪悄然收缩,楚子航拖着行李箱走进了出租车,他没有给“爸爸”打电话,“爸爸”是一个很忙的人,但如果楚子航需要的话一定会派他的司机来接他。他也没有给妈妈打,或许自己没有通知她就回家算得上是一份惊喜?
楚子航漫无目的地乱想,出租车扬起一片尘土,向着西周飞舞弥漫,驶入城市的喧嚣中。
2014年7月9日凌晨,全世界的球迷都会永远记住这一历史时刻。
房间内一床床薄毯随意地扔在沙发和地板上,有的甚至搭在空调的出风口上随冷风一滴滴向下滴水,空气到处弥漫着法式香水和啤酒的味道,几个浓妆艳抹的漂亮阿姨横七竖八得躺着地板上,昂贵的丝绸睡裙全被她们撩到大腿根部,整条大腿暴露在外面,看起来她们也为这彪悍的战绩奋战了一夜。
楚子航推门进来时,妈妈和她的闺蜜们己经死猪一样倒在地上,嘴里发出哼哼唧唧满足的呢喃。
楚子航挨个把她们抱到床上,贴心得把被子替她们掖好,调了下空调的温度,确保她们不会突然被冷风吹醒,牛奶昨晚佟姨己经给妈妈喂下去了,想来应该能睡个好觉。
这样也好,如果她们不合时宜得醒过来,该头疼的反而是楚子航,那群漂亮女人一定会一个个地调侃楚子航,说什么再年轻个20岁一定把楚子航追到手。
他或许该做些什么,在她们醒过来之前,阿姨们都是很好的人,最好跟妈妈永远这么没头没脑地慢慢老去。
楚子航转身回到厨房,从冰箱里拿出整块冰冻的鳕鱼,等他们慢慢化开,双手如仪器般精密地用尖刀将它们切成整齐的小块,在碗中加入酱油、味淋、清酒,再加入味噌、糖。
这是他在日本牛郎店中那个名叫藤原勘助的男人教他的,那个日本人不仅是个出色的相扑手,更是一个技艺非凡的好厨子。
他将鳕鱼块闷在焖烧杯中,足足焖够3个小时,这样的鳕鱼既有酒的清冽,又有味增的鲜味,在日本他曾有幸尝过一次,那天高天原外的天空阴阴沉沉,屋内却明亮得要命,形形色色女人在展舞厅大声对着他们调笑,明明吵得受不了,现在想来却意外的安宁。
此刻天刚破晓,万物寂静,厨房里安静明亮,整个屋子里楚子航只能听见自己的心脏在一下一下的跳动,安静得有些不真实。
如果这时候有个女孩陪着自己还真不赖,楚子航这么想,就像《美味情缘》中的凯特和尼克,两人在一起开了一家小馆,男人在台前忙前忙后,他的女人在背后举着小旗大喊着加油,时光安稳地就像森林里的小屋。
但他不是尼克那样的男人,有可能成为凯特的女人也被他亲手杀死在了怀里。
他的心跳突然漏了一拍,楚子航叮嘱了佟姨焖烧的时间,回头披了件风衣转身出门了,那辆panamera还低调地躺在车库里,如同待醒的豹。
panamera低沉而有力的轰鸣声宣告着它强大的动力,仪表盘的灯光逐一亮起,车辆微微颤动,猛兽发力般猛然驶出。
这是楚子航每年放假回来都这样做,甚至可以说是成为了一种仪式,他会开车急行在那座高架桥上,把两把斩鬼刀插在主驾雨伞槽上,像是漫无目的又像是在寻找什么。
去年路明非就坐在副驾驶上,看着比平日更加沉默的师兄,默默把头移向了车窗,听着轮胎摩擦地面的声音飞过高架桥,相顾无言。
早晨的车辆稀稀拉拉,空气微微有些燥热,panamera驶过斜坡,转入010号高架桥,猛然一阵热风袭来,就像撞进一面火墙中,骤然增高的温度使得空气变得扭曲起来。
楚子航皱眉,脱掉风衣甩在副驾上,抬头看了看天边的太阳,烈日己然悬挂在天空中央,如帝皇般以煌煌神威惩戒世人。
以防各类极端环境著称的飞行表的指针永远停在了七点钟,似乎有强大的磁场干涉了表盘的进程。
楚子航震碎上衣,露出略带消瘦却分明的肌肉,眼里迸发出震烁的光辉,充满孔武的威严,黄金瞳在这一刻显露。
他来了!尽管还未现身,但一切都充斥着他的身影!
panamera黑色闪电般极速驶过,楚子航握住方向盘的双手微微颤抖,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兴奋。
楚子航等这一天等得太久,久到那天的记忆在大脑中逐渐消磁,他本以为这一天永远不会遇到。现在他遇到了,心底的怒火几乎要把他熊熊燃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