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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那个外地人说，我不要窝在落后的地方搞封建迷信了，应该走出去看看科学。”
神婆无奈地苦笑一声。
“因为最后一句话，我当时没信他，还把他的话告诉了村长。”
“后来，外地人死了，尸骨被抛弃在田埂上，遭水泡，遭狗啃。”
“也是那一天，我的女儿兰花要生。”
“她难产，流了好多血啊，村里人觉得她身体里有神明不会死，根本不救她，只想着怎么把肚子里的孩子弄出来。”
“他们把兰花放在牛背上，让牛背着她走路。”
“走了很久没出来，又在牛背上加了一只竹筒子……”
“那牛就一直背着她颠啊颠啊，竹筒子在肚子上撵啊撵啊，兰花哭啊叫啊，闹腾到天亮才生下孩子。”
“我看着看着就哭了，就想啊，为什么我们的命要这么苦呢？这么苦的命为什么就不能改一改呢？”
“我开始信外地人说的话了，我不想再看到红花受一遍那种罪，我要把她们都弄出去！”
说到这里，神婆的嘴唇越发哆嗦，嗓子里发出哽咽。
“谢谢你听我的故事，外地人，后面的结局并不好……”
“可是我还想听。”白旧找了一圈没看到纸，捏起角落的抹布递过去。
神婆接过又放下，抬手抹过眼眶，哽咽变为抽噎。
她的嗓音更为沙哑，带着深深的悔恨。
“我找了一个外村小伙，让他带走了兰花。”
“可是村长知道了，派人找到小伙，也不知道说了什么，兰花被赶了出去。”
“那段时间兰花的疯病不但不好，反而越来越严重，又没地方可去，只好回村子。”
“她也知道我不敢收留她，只好先去找村长，结果……结果被抓去要活埋。”
“她当时害怕极了，整个人完全疯了，杀死两个人跑了。”
“后来她跑回村，回到我这里，疯疯癫癫的，把自己亲女儿也给杀死了。”
“那天我刚好出去，想找人带走小红花，回到家看到那些，我绝望啊……好绝望……”
话音落下，神婆像失去理智一样哇哇大哭。
身体弯到几乎折叠，指甲在脸上刮出血红划痕。
她将责任都归咎到自己身上，后悔得几乎要背过气去。
白旧一时插不进话，默默望着跳跃的烛光，直到哭声渐小。
一声长叹过后，神婆直起腰，神情落寞。
“谢谢你听了这么久，其实我帮不了你。”
白旧脸色一沉：“怎么会帮不了？你不是猫老太吗？”
神婆一怔：“你怎么知道？”
“我都找到这里来了，怎么会不知道，接下来该我讲故事了。”
白旧后背轻轻往后一靠，娓娓道来……
“其实马兰花早就回来了。”
“山上那间小屋子里有历代神婆的怨念，还有一尊吃人吐骨头的邪祟！”
“在那段被关的日子，邪祟附在了她的身上。”
“与邪祟融合的一段时间，马兰花杀了不少村民，并且抹去他们的存在，好让村里不产生恐慌。”
“后来有村民发现尸体，因为调查不到死者是谁而去找你。”
“马兰花就杀了红花，把孩子和山上小屋中收集到的怨念，一并装进猫肚子里，再伪装成你，把猫交给村民。”
“最后村民杀死猫，相当于完成一个献祭仪式，怨念转换为迷雾笼罩住了整个村子。”
“她与那只邪祟共生，一起住在迷雾最深处。”
“你为了红花去找过她，不过结果是你们一起住进了迷雾中，因为红花没有死。”
“其他神婆的孩子哪来的不好说，但马兰花的孩子，是那只邪祟的孩子。”
“从那时候起，你们一家几口一起住进了迷雾中，一起快乐生活！”
“但是村子里的人怎么办呢？马兰花可不想放过那些人，你也不想看村民过得那么苦，最主要是，红花天天吵着想去外面看看。”
“于是你们跟村民进行了交易，最后形成如今的小区。”
神婆一双眼睛是越瞪越大，脸色也愈加慌乱，与之前神神叨叨又面无表情的高冷形象大相庭径。
现在只是个被揭底的小老太太。
小老太太端着手，咳咳咳咳咳了几句，说：
“你说得没错，当时村里拿到补贴，在外面分了一套小区，每个人只要出点钱就行，可村长让我把所有人家底都掏空了。”
“大家盼望着住好房子，都眼巴巴望着的，实际上村长和那一帮子老头打算多吞一套是一套。”
“我们就趁机会揭露事实，把村长和那些贪心的老头杀死了。”
“我们一起搬进小区，我和兰花离不开雾，红花可以，就把红花送给了村民放在外面养，等她长大了，就让她出去，想怎么活怎么活。”
“作为报酬，我们也都会尽力满足他们一些事情。”
“所以就传出了猫老太的传闻。”白旧插话道，“三天前出现的诡异是你们放出来的？”
“没错！”
说到这，神婆突然咬牙切齿，怒火中烧！
“三天前，我们发现外面的人根本没有好好照顾红花，而是把她锁在了一口棺材里，居然欺骗我们，整个小区必须陪葬！”
“包括你！”神婆的声音突然变成一道尖细女声！
她弯腰低头，往地上吐出一团毛绒绒的黑球。
老人干枯的身体瞬间干瘪下去。
黑球膨胀长大，变成一团难以描述的恐怖怪物……
它没有具体的形态，因为它在无时无刻的变幻着。
一会从毛皮之中冒出人脸，一会又在地上成为无骨的蠕动体。
甚至有一刻，白旧在它身上看到了无数哀怨哭喊的灵魂。
它是一切肮脏，嫌恶、畸形与憎恨的混合体。
也是……马兰花！
烛光悄然熄灭，破屋消失，沸腾的烟雾瞬间包裹住白旧！
旋即，那团东西扑了上来！
“我已经把你女儿救出来了，不看看吗？”
白旧举起手，展开露出那块带有毛发的肉。
一声惊呼，马兰花伸出干枯的一只黑色猫爪！
猫爪之中又长出人手，人手之中再出现猫爪！
如此一层层到达白旧面前，最后是一只干枯的老人手抓住那团肉！
迷雾滚动着散开，又回到了小破屋里。
烛光闪烁着，老神婆勉强伸直身体，脸上露出慈祥微笑。
小小的红花穿着红衣褂子，站在她怀里。
看样子他们已经寒暄过了。
红花在奶奶怀里蹭了蹭：“奶奶，他们说带我去外面。”
神婆斜眼看向白旧，笑容收敛：“你就不怕他也跟他们一样骗你？”
“不会的！”红花拽住奶奶衣袖晃了晃，“他身边还有许多跟我一样的小朋友，都不是人。他一定也会像待他们一样对待红花的！红花想出去看看。”
神婆笑嘻嘻抱着孙女：“不行不行啊……知人知面不知心，你还被欺负得不够吗？”
“等等！”白旧打断他们，“纠正一下，我不是人，我是诡异。”
神婆一怔，疑惑地上下打量白旧。
红花为他证明：“他的确是诡异，很厉害，我都杀不死他，你们肯定也杀不死他，奶奶，我真的想跟他身边的小朋友们玩，”
同时还央求白旧：“你能不能把他们放出来给我奶奶看看？”
气氛突然变得像是在幼儿园，白旧微微皱眉，转动纽扣，几只小诡相继现身。
“吱，我是小布吱吱！”
看着没有人形的小鬼影，神婆嗤之以鼻。
“吾乃幸子，是一名伟大的巫女大人！”
看着小小的一团破布娃娃，神婆不屑。
“奶奶，我叫白雨。”
“等等你叫什么？白雨？”神婆两只眼睛瞪得老大，头转向白旧，“你不会叫白旧吧？”
“是我，怎么，不行吗？”
神婆往孙女肩膀上拍了拍，毕恭毕敬推向白旧，脸上笑吟吟的。
“你跟他们走吧，不用想念奶奶，去外面好好玩玩！”
前后反应这么大，完全不正常。
对此，白旧只想到一个可能。
“老婆婆，你是不是……在这认识我爷爷奶奶？”
“是……是啊……你要不要把他们也一起接走啊？”
还真是！那太好了，求之不得！
白旧很开心，示意神婆带路。
老婆子也很开心，激动地起身，连孙女都不大管了，提起脚链快步往里屋走去。
白旧带着一群小朋友跟在后面，红花牵着自己的小手，走着走着，又变回了猫身人脸的状态。
经过里屋，后面还有一扇门。
神婆打开那扇门，里面传出了噼里啪啦的麻将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