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一卷 : 第一章 莫名其妙
“一个三,”带着细腻黑框眼镜的少女谨慎地放在一张牌,望向眼前空纸箱,“顺时针逆时针?”
“顺时针,接下来是我,炸了。”
齐染将手中纸牌摔下,四个七,落在空纸壳箱上,颇有气势。
盛夏的毒辣阳光透过层叠茂密的枝叶,落在深棕木课桌上形成斑驳的光影,被染成翠绿色的微风挑拨着树梢,摇曳发出令人心烦意燥的沙哑声。恼人的蝉们撕心裂肺地喧闹着,汇聚成了一片噪音的海洋。
“开局就炸,大姐你有脑子吗?”盘腿坐在纸箱另一侧地面上的碎发少年叹气抱怨道,将手中纸牌摔下,“跟炸,四个K。”
“等等,你们不是一班队友的吗?为什么两个农民开局就炸啊?”坐在木椅上的眼镜少女目瞪口呆道,她捏着手中的两张鬼,一时居然有些不知道该不该合群一点,跟着炸。
碎发少年有气无力地说道:“我看她现在的注意力压根就不在打牌上,脑子估计还在办公室中呢。”
名为许颜的眼镜少女放下了手中纸牌,饶有兴致地追问道:“我还没问呢,来学校的是你姐姐?长得真漂亮。”
齐染叹了口气,揉了揉自己那本就不是如何整齐的头发,藏在碎发间的深蓝挑染很是亮眼:“她是我姐姐?你看我和她之间有半点像么?”
碎发少年放下纸牌,认真端详片刻后,摇了摇头:“你们俩站一起,像是炸蚂蚱和法式焗蜗牛。”
“你的意思是,风格虽然不同,但是各有各的优点?”许颜问。
碎发少年叹了口气,揉了揉眉心道:“不,我的意思是,一个看起来很穷,一个看起来很有钱。”
“一针见血,柳绪,不愧是月收入税前一千六的当红小说家。”齐染有些心不在焉地称赞道。
她再一次瞥向窗外,四楼栏杆处,那两道身影还在聊,看起来交谈甚欢,那个女人就是有这种天赋,无论和谁都能相谈甚欢,表现得无可挑剔。
她抓了抓头发,柳绪说的确实没错,她和陶萧之间简直就像是两个世界,假如说陶萧是插在精致青花瓷中的花朵,那么她就像是长在墙角旮旯的狗尾巴草——这么想来陶萧还真挺委屈的,啥都没捞着,还搭上了自己。
她着实想不明白陶萧和齐建国究竟是个什么情况,她们从认识到订婚就一周时间,认识陶萧后她爹像是变了个人一般,说是要戒酒戒赌洗心革面重新做人,连婚礼都没办就带着陶萧来家里让她管陶萧叫妈,那段时间齐染如坐针毡,因为齐建国还真变样了,烟酒半点不沾,还对她嘘寒问暖——与洗心革面后的齐建国相处对她而言比挨打还难以接受,好在不到一周齐建国就进监狱了,据说是被举报了,还有着以前搞诈骗和传销时的证据,情节似乎挺严重的,被判了十五年之久。
一切发展真是莫名其妙,她想,好在自己早已习惯这种莫名其妙。
她不愿意去和自己的生母与亲生姐姐一起住,那就只能做陶萧名义上的女儿。
“更正一下,请叫我一千九先生……好吧,确实没什么两样,都是一样扑街,”柳绪叹气道,“你到底在担心什么?先不提江高对染发一事本来就管得不严,你那个后妈看样子脾气挺好的啊?我看再让她和夏班主任聊上一会,两人都能称姐道妹了。”
“等一下,那个漂亮姐姐就是齐染那个后妈??”许颜如遭雷劈,指着面前齐染,尾音有些颤抖,“那姐姐看起来大学都没毕业,顶天就比齐染大两三岁!”
“正确来说是大十岁,”齐染淡淡说道,“没记错的话,陶萧今年应该是二十七。”
许颜有些哑然,她望了望齐染,又望了望窗外,压低声音问道:“忘记问了,你那个爹是几岁来着?”
“进去时大概是四十四,现在应该四十六了。”
“两年前,也就是说那个时候,你后妈大概是二十五岁……大学刚毕业一年?”许颜嗓音有些颤抖。
“不,那个时候她在平江大学读博,认识齐建国一周后结婚。”齐染语气平静。
“平江大学读博?认识一周后结婚?和一个酗酒家暴负债累累的赌狗结婚?啊?为什么啊?她图啥啊?”许颜摘下眼镜,这个颇有书卷气息的文静女孩用纤细手指捂住了脸,表情看起来有些崩溃,片刻后才终于冷静下来,仔细分析后问道,“我记得结婚后没过一周齐建国就因为搞传销进监狱了,难道说,将你爹送进监狱的就是她?齐建国其实是一个隐藏的富豪?他在进去前其实就已经藏了一大笔钱在外面,你那个后妈是为了那一大笔钱才和他结婚的?她其实是一个正义的超级英雄?”
“正义的超级英雄不会做这种事情吧,超级英雄只会将那个男的连着证据一起吊到警察局门口正义执行……女性超级英雄搞这种烂俗桥段,编剧是要被网暴的啊。”柳绪叹了口气,又一次按了按眉心。
他理解许颜为什么会崩溃到胡言乱语,身为青梅足马,她们三人从小就是同小区同幼儿园同小学同初中同高中一起长大的,对于彼此家境可以说是相当之了解,齐染的那个重量级亲父可以说是给年龄尚小的他和许颜留下了相当之深的印象,在去齐染家做过一次客后他和许颜就再也不敢提起串门的事儿了——
进门就能看见被昏暗所笼罩的客厅,窗帘什么的全部都拉下,不透气的房间充满了浓烈的烟草和酒精味道,破旧皮质沙发上油渍不堪,还有碾灭烟头的痕迹,酒瓶和大垃圾袋堆在脏污茶几上,穿着不知道多久没洗过的衬衫的男人躺在沙发上呼呼大睡,呼噜声堪比拖拉机,他和许颜战战兢兢地跟着齐染走进她的卧室,卧室的木门被卸掉了,靠着墙放着,房间里有木桌和床,还有一个小衣柜,齐染的神情倒是很平静,还从衣柜里拿出了一叠皱皱巴巴的扑克问她们打不打牌。没打两把,齐建国就醒来了,笑得很是殷勤,跟他和许颜打招呼,很是老好人的模样,问要不要吃水果,还硬给他们俩每人五块钱,说是零花钱,还说要送他们俩回家……那殷勤过头的笑容让他和许颜打心眼里瘆得慌,找理由直接回家了。
到了周二和周五,是齐染她爹情绪最不稳定的时候,也就是所谓的开奖时间,那个男人会坐在沙发上,死死地